第十一章
“沈良,冷静下来,再好好想想,可能丢在哪里,别自乱阵脚”,赵宏达倾身过去,握住他肩膀,“喝口水,放心,一定能找回来。”
沈良僵硬牵唇,机械抿一口水,眼珠凝上水波,脑中惊雷闪过。
他猛然站起,甩开赵宏达,疯狂往楼下跑。
“沈良!”,赵宏达抓他衣角,握到一手空气,“看楼梯!”
他追沈良跑下一层,楼上有人探头:“主任,手术还做不做?”
赵宏达刹住脚步,握紧拳头,转头向楼上走。
沈良在院外拦下出租,钻进后座:“皇家酒店,快点开!”
他坐在后座,手指互相纠缠,甲盖抠进掌心。
赌一把吧。
靳安邦拽他时手法粗鲁,他被掀翻在地,布袋丢出几米,试管也许没能幸免。
可坐上越野时,他仔细看过,地上没有东西。
难道滚到车轮下,被碾碎了?
沈良打个寒颤,紧紧抱住双臂。
皇家酒店定位高端,大堂无死角监控,门外空地都安上摄像头,随时监察情况。
他下车直奔酒店,说明情况后得到经理允许,进入监控室,把那段视频放大,来回仔细查看。在他被拽下的一瞬间,试管从口袋摔落,咕噜噜沿路边翻滚,坠进挖出的凹槽里。
光州市近来大兴土木,市区内外修了又翻,翻了又修,主干道都不能幸免。经过一夜暴雨,挖出的凹槽内盛满泥水,一直延伸至银矿河支流。
如果漂进银矿河···神仙都找不回。
外面风雨未停,淅沥雨珠砸在脸上。
沈良吸口气跑出去,咬牙跳进水中。
冷水淹没膝盖,脚板踩进泥泞,手臂探进水底,沿凹槽寸寸摸索。
他头晕脑胀,身上阵阵发抖,胸口惊惶如擂鼓,心脏不断跃动,要从喉口弹出。
这是唯一的Alpha腺体液,只此一支,绝无备份。
凹槽下是树枝、塑料袋和矿泉水瓶,有的石头边缘锐利,指头划伤出血,他放进口中吮吸,来不及包扎,重新探回水里。
一个小时过去了。
一无所获。
他抹一把脸,机械转转眼珠,转向另一个方向,继续探寻摸索。
雨越下越大,衬衫湿透,紧紧贴在身上,他觉不出冷,全部意志汇于一点,凝固在指尖。
“沈良。”
熟悉的声音,夹杂些许怒火。
幻觉吧。
他缄默不语,脊背没有抬起。
空气有些紧绷。
几秒后,有人跳进水里,大跨步向他走来,水流踢踏哗哗作响,身体停在背后,沈良迷茫转头,眼前一花,他被人托住膝弯,一把抱了起来。
靳安邦怀疑自己被下了降头。
他买菜回来,不知怎么回事,鬼使神差拐来这边,发现没事刚想离开,眼角余光一扫,熟悉背影闯入视线。
···沈良。
怎么总是能遇到他?
他不是去医院了,跑到这里做什么?
腿上的伤刚拆线,直接往泥水里跳?
靳安邦把人抱起,咬牙切齿,胸腔震颤:“找什么?裤脚拉开我看看,伤口拆线了吗?”
沈良没力气挣扎,脑袋搭在靳安邦颈旁,这人身体火热,温暖传递过来:“靳大队长···被你坑惨了。有个试管,我要还给研究所的,丢一罚十,我出不起二十万罚金,你替我赔吧。”
“什么试管罚金,听不懂你说什么。”
沈良来了精神,从头到尾添油加醋,仔细解释一番,靳安邦作为主要责任人,要承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责任。
靳安邦:“···”
天知道他多想把沈良扔回水里。
沈良休息够了,自己下来站着,有意无意贴着靳安邦,拿他当个支点:“喏,就是这样,大海捞针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。”
靳安邦陷入思考,两秒后皱眉抬头:“这个试管,是冷藏箱里,有编号的那种?编号是多少?”
“···编号W。”
靳安邦伸手摸口袋,拿出手机:“陆峰,现在出发,去我家带哈雷过来,尽快。”
他挂掉电话,抓住沈良手臂,将人向路上拉:“让哈雷试试,你先出来。”
沈良陷在泥里,不肯动弹:“不要,我要接着找。”
“事倍功半,说的就是你”,靳安邦夹起沈良,轻松把人抬到路边,“坐下,喝水。”
一瓶拧掉瓶盖的水,被塞进手心,瓶身犹带温热。
喉咙干哑,像被砂纸磨过。
沈良捧住水瓶,小口小口咽下,喉管被水流滋养,沙漠重见碧波。
裤脚被人掀开,沈良手忙脚乱想挡,靳安邦拉直他腿,接过剩下的半瓶水,冲净腿上污泥。
好在时间够长,伤口已经长好,看着没有感染。靳安邦回车里取纱布,缠好沈良伤口,用医疗带扎紧小腿。
沈良盯着人看,后颈疤痕显眼,一路延伸下去,被衣领牢牢遮住。
雨珠浸润领口,伤痕边缘化开,仿佛点缀泪珠。
他鬼使神差伸手,指尖似粒寒冰,触摸破损腺体。
靳安邦后颈猛缩,电流从上而下,掀起熊熊烈火,筋脉噼啪闪耀电光,寸寸灼烧成灰。
他猛然站起,五指如钩,抓住沈良手腕,像被惹毛的雄狮,尖牙露出,寒毛根根竖起:“你——做什么?”
“队长!”
靳安邦后背一震,手指松开。
沈良匆忙收回手腕,紧紧捂住,遮掩红肿皮肤。
哈雷汪汪吠叫跑来,绕着靳安邦转圈,绕几圈转移目标,兴奋扑向沈良,两爪搭他肩膀,摇头摆尾求摸。
陆峰走到面前,看看沈良看看靳安邦,着实有些诧异:“哈雷?”
靳安邦侧过身,嗓音低沉:“陆峰,这是沈良,野生动保专家。”
“野生动保学者”,沈良站直,率先伸手,“算不上专家。”
“我是陆峰”,陆峰握住他手,“特种一队爆破兵,多多指教。”
客气的不能再客气。
两人掌心交握,互相打量对方。
几秒后,沈良率先松手:“辛苦你了。”
陆峰摇头:“辛苦的是哈雷,我只是带它过来。”
两人寒暄的时候,靳安邦半蹲在地,给哈雷说明任务,哈雷肩负重任,汪汪叫唤几声,飞身扑进泥水。
陆峰看哈雷四处嗅闻,问:“队长,你们要找什么?”
靳安邦简单解释几句,陆峰点头,抬脚走到凹槽边,二话不说跳进泥水。
“陆峰!”,靳安邦大步过去,一把拉他胳膊,烦躁爆粗,“谁他妈让你下水?”
“队长”,陆峰甩开他手,头也不回,执意向前迈步,“如果跳下来的不是我,是陈闵或者黄文野,或是队里任何一个人,你还会阻止吗?”
靳安邦神色阴沉,脸颊绷紧,没有接话。
沈良无声无息下水,跟在哈雷背后,继续弯腰寻找。
凹槽又宽又长,三个人分到三个方向,各自搜寻。
沈良亦步亦趋跟着哈雷,丝毫不敢放松。
游到一棵树旁,哈雷速度放缓,它抬爪拨拉两下,弹腿跳到树边,沿树干环绕几圈,低头不断嗅闻。
沈良心弦绷紧,连滚带爬扑去,哈雷汪汪嚎叫,鼻子不断往土里拱。
沈良跪在水里,沿哈雷嗅闻的方向,十指探进泥土,从下往上拨开。
他心急如焚,想趁那俩人发现前找到,可越急越乱,树枝碎石划的手指冒血,他全不在意,扒掉一个泡烂的包装盒,他摸到试管边缘,它卡在石间,没法用力拔出。
脚步声从两侧传来,沈良汗如雨下,牙关紧咬,用力向上拉起,临出水时,那试管砰的一声,被石头磕掉半个,半管液体溅出,锐沿划破手指。
沈良来不及崩溃,把剩下半管藏进口袋。
靳安邦的脚步从远而近,嗓音藏不住欢喜:“找到了?”
“没有”,沈良转过身,镇定摇头,手里托块碎片,“找到的是这个,可能味道相似,哈雷辨别错了。”
陆峰远远定住,掉头离开,弯腰接着摸索。
靳安邦跨步走来,长腿劈开水波,居高临下站着,一堵墙似的,脸上写满怒意:“哈雷从不出错。”
“可时间过的太久,冷藏箱里那么多试管,哈雷怎么分辨”,沈良咬着牙,不肯服输,“哈雷厉害,但它只是军犬,不是三头六臂的怪兽。”
靳安邦低头看他,眼珠又黑又亮,眼神似锋刀,将他削出骨头。
“沈良”,靳安邦向前一步,眼底冰寒,他荒诞站着,和执拗石块讲理,“说一个慌容易,可真相永远不会消失。此刻蒙混过关,等真相大白的时候···有很多过错,都无法弥补。”
“靳大队长,没想到你身经百战,想问题还这么非黑即白,部·队教育太到位了,该给你颁发奖状”,沈良昂首挺胸,丝毫不让,“这世上没什么客观,也没什么真相,你看到的、你说出的,根本不是真相,只是你狭隘片面的思想。”
“转移话题没用”,靳安邦抱起双臂,眼眸眯起,“很简单,真这么理直气壮,手臂抬起来,让我搜身。”
沈良五雷轰顶,哑口无言,嘴唇轻轻颤抖,半个字吐露不出。
“队长!”,陆峰在那边呼唤,“是不是这个,你过来看看!”
两人神色骤变。
靳安邦抬脚往那边走,沈良定在原地,看俩人离开视线,他咬牙爬出凹槽,连声招呼都没打,叫来一辆出租,一路往五中心开。
陆峰还真找到个试管,不知哪个人丢出来的,下雨天漂上水面,和塑料丝线缠在一起,解了半天才解开。
靳安邦拿起来看看,丢回水里,自己轻松跨上岸,把陆峰拉到身边,冲哈雷吹个口哨,转身往驾驶室走。
陆峰在背后跟上:“队长,不找了吗?”
“你听说过一句老话吗?”
“什么话?”
“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”,靳安邦踩上油门,拉下半扇车窗,“自己不愿意挑,谁伸手都没用。”
“···没听过。”
“没听过就对了。”
“···”
“后半句我编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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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追沈良跑下一层,楼上有人探头:“主任,手术还做不做?”
赵宏达刹住脚步,握紧拳头,转头向楼上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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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总是能遇到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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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试管罚金,听不懂你说什么。”
沈良来了精神,从头到尾添油加醋,仔细解释一番,靳安邦作为主要责任人,要承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责任。
靳安邦:“···”
天知道他多想把沈良扔回水里。
沈良休息够了,自己下来站着,有意无意贴着靳安邦,拿他当个支点:“喏,就是这样,大海捞针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。”
靳安邦陷入思考,两秒后皱眉抬头:“这个试管,是冷藏箱里,有编号的那种?编号是多少?”
“···编号W。”
靳安邦伸手摸口袋,拿出手机:“陆峰,现在出发,去我家带哈雷过来,尽快。”
他挂掉电话,抓住沈良手臂,将人向路上拉:“让哈雷试试,你先出来。”
沈良陷在泥里,不肯动弹:“不要,我要接着找。”
“事倍功半,说的就是你”,靳安邦夹起沈良,轻松把人抬到路边,“坐下,喝水。”
一瓶拧掉瓶盖的水,被塞进手心,瓶身犹带温热。
喉咙干哑,像被砂纸磨过。
沈良捧住水瓶,小口小口咽下,喉管被水流滋养,沙漠重见碧波。
裤脚被人掀开,沈良手忙脚乱想挡,靳安邦拉直他腿,接过剩下的半瓶水,冲净腿上污泥。
好在时间够长,伤口已经长好,看着没有感染。靳安邦回车里取纱布,缠好沈良伤口,用医疗带扎紧小腿。
沈良盯着人看,后颈疤痕显眼,一路延伸下去,被衣领牢牢遮住。
雨珠浸润领口,伤痕边缘化开,仿佛点缀泪珠。
他鬼使神差伸手,指尖似粒寒冰,触摸破损腺体。
靳安邦后颈猛缩,电流从上而下,掀起熊熊烈火,筋脉噼啪闪耀电光,寸寸灼烧成灰。
他猛然站起,五指如钩,抓住沈良手腕,像被惹毛的雄狮,尖牙露出,寒毛根根竖起:“你——做什么?”
“队长!”
靳安邦后背一震,手指松开。
沈良匆忙收回手腕,紧紧捂住,遮掩红肿皮肤。
哈雷汪汪吠叫跑来,绕着靳安邦转圈,绕几圈转移目标,兴奋扑向沈良,两爪搭他肩膀,摇头摆尾求摸。
陆峰走到面前,看看沈良看看靳安邦,着实有些诧异:“哈雷?”
靳安邦侧过身,嗓音低沉:“陆峰,这是沈良,野生动保专家。”
“野生动保学者”,沈良站直,率先伸手,“算不上专家。”
“我是陆峰”,陆峰握住他手,“特种一队爆破兵,多多指教。”
客气的不能再客气。
两人掌心交握,互相打量对方。
几秒后,沈良率先松手:“辛苦你了。”
陆峰摇头:“辛苦的是哈雷,我只是带它过来。”
两人寒暄的时候,靳安邦半蹲在地,给哈雷说明任务,哈雷肩负重任,汪汪叫唤几声,飞身扑进泥水。
陆峰看哈雷四处嗅闻,问:“队长,你们要找什么?”
靳安邦简单解释几句,陆峰点头,抬脚走到凹槽边,二话不说跳进泥水。
“陆峰!”,靳安邦大步过去,一把拉他胳膊,烦躁爆粗,“谁他妈让你下水?”
“队长”,陆峰甩开他手,头也不回,执意向前迈步,“如果跳下来的不是我,是陈闵或者黄文野,或是队里任何一个人,你还会阻止吗?”
靳安邦神色阴沉,脸颊绷紧,没有接话。
沈良无声无息下水,跟在哈雷背后,继续弯腰寻找。
凹槽又宽又长,三个人分到三个方向,各自搜寻。
沈良亦步亦趋跟着哈雷,丝毫不敢放松。
游到一棵树旁,哈雷速度放缓,它抬爪拨拉两下,弹腿跳到树边,沿树干环绕几圈,低头不断嗅闻。
沈良心弦绷紧,连滚带爬扑去,哈雷汪汪嚎叫,鼻子不断往土里拱。
沈良跪在水里,沿哈雷嗅闻的方向,十指探进泥土,从下往上拨开。
他心急如焚,想趁那俩人发现前找到,可越急越乱,树枝碎石划的手指冒血,他全不在意,扒掉一个泡烂的包装盒,他摸到试管边缘,它卡在石间,没法用力拔出。
脚步声从两侧传来,沈良汗如雨下,牙关紧咬,用力向上拉起,临出水时,那试管砰的一声,被石头磕掉半个,半管液体溅出,锐沿划破手指。
沈良来不及崩溃,把剩下半管藏进口袋。
靳安邦的脚步从远而近,嗓音藏不住欢喜:“找到了?”
“没有”,沈良转过身,镇定摇头,手里托块碎片,“找到的是这个,可能味道相似,哈雷辨别错了。”
陆峰远远定住,掉头离开,弯腰接着摸索。
靳安邦跨步走来,长腿劈开水波,居高临下站着,一堵墙似的,脸上写满怒意:“哈雷从不出错。”
“可时间过的太久,冷藏箱里那么多试管,哈雷怎么分辨”,沈良咬着牙,不肯服输,“哈雷厉害,但它只是军犬,不是三头六臂的怪兽。”
靳安邦低头看他,眼珠又黑又亮,眼神似锋刀,将他削出骨头。
“沈良”,靳安邦向前一步,眼底冰寒,他荒诞站着,和执拗石块讲理,“说一个慌容易,可真相永远不会消失。此刻蒙混过关,等真相大白的时候···有很多过错,都无法弥补。”
“靳大队长,没想到你身经百战,想问题还这么非黑即白,部·队教育太到位了,该给你颁发奖状”,沈良昂首挺胸,丝毫不让,“这世上没什么客观,也没什么真相,你看到的、你说出的,根本不是真相,只是你狭隘片面的思想。”
“转移话题没用”,靳安邦抱起双臂,眼眸眯起,“很简单,真这么理直气壮,手臂抬起来,让我搜身。”
沈良五雷轰顶,哑口无言,嘴唇轻轻颤抖,半个字吐露不出。
“队长!”,陆峰在那边呼唤,“是不是这个,你过来看看!”
两人神色骤变。
靳安邦抬脚往那边走,沈良定在原地,看俩人离开视线,他咬牙爬出凹槽,连声招呼都没打,叫来一辆出租,一路往五中心开。
陆峰还真找到个试管,不知哪个人丢出来的,下雨天漂上水面,和塑料丝线缠在一起,解了半天才解开。
靳安邦拿起来看看,丢回水里,自己轻松跨上岸,把陆峰拉到身边,冲哈雷吹个口哨,转身往驾驶室走。
陆峰在背后跟上:“队长,不找了吗?”
“你听说过一句老话吗?”
“什么话?”
“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”,靳安邦踩上油门,拉下半扇车窗,“自己不愿意挑,谁伸手都没用。”
“···没听过。”
“没听过就对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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